老街記憶|葉權(quán)《老街漫憶》
更新時間:2021-05-27 09:03:53 內(nèi)容來源:
“蕭山聞堰”微信號開辟“老街記憶”欄目,將“尋找老街記憶”聞堰老故事征集大賽中優(yōu)秀作品進(jìn)行選登,與大家一起分享聞堰老街的故事。希望當(dāng)下一代問起時,我們還能道出舊聞堰的點滴,留住專屬于這條街的人文情懷。
今天與大家一起分享葉權(quán)的《老街漫憶》。
老街漫憶——葉權(quán)
2020年11月,欣聞聞堰老街一期改造項目正式啟動,重點將打造江鮮文化主題街,老街即將迎來“新生”,重現(xiàn)當(dāng)年的繁華,心中不免充滿感慨。煙雨江南,流水人家,這是多少江南文人離鄉(xiāng)多年后對故鄉(xiāng)銷魂蝕骨的依戀和情懷。我雖從未遠(yuǎn)離過聞堰,不曾有“夢中每迷還鄉(xiāng)路,愈知晚途念桑梓”的苦楚,但心中總是留有一方魂牽夢縈、揮之不去的地方——老街。
其實現(xiàn)在的聞堰老街叫“新市街”,因上世紀(jì)八十年代新建農(nóng)貿(mào)市場而得名。聞堰人民記憶中真正的老街在西江塘上,分上埠和下埠。塘里塘外兩排白墻黛瓦的民居,中間一條蜿蜒、崎嶇的石板路,便是老街。
輪船埠頭對面的小吃店
我生于老街,長于老街。人生路漫漫且修遠(yuǎn),起點便是童年。大抵人第一眼看見的世界,便算是全世界了吧,老街就成了我的全世界。
記憶中,老街是那樣的充滿著濃郁的生活氣息。每天五更,在桐廬班、富陽班(往返于杭州到桐廬、富陽的客輪)的汽鳴聲中,沉睡一晚的老街開始蘇醒。微淺的晨曦映射在浸透斑駁雨漬的白墻上,那是新舊時光的又一次邂逅。人們拿著牙刷、臉盆,三三兩兩地來到江邊洗漱,新一天的生活就此開始。早起的長輩已經(jīng)從下埠為兒孫買來燒餅、油條和豆?jié){。吃完早飯,大人上班,小孩上學(xué),老人們或買菜,或家務(wù),或串門,太陽每天在柴米油鹽、家長里短中東升西落,循環(huán)往復(fù)著。
那時小學(xué)在學(xué)堂道地,我每天是數(shù)著老街的石板去上學(xué)的。窄窄的老街,當(dāng)年可算是交通要道,挑著菜擔(dān)的,騎著單車的,拉著一板車氨水壇子的,甚至還有“突突突突”冒著黑煙的拖拉機……“收鵝毛鴨毛甲魚殼”、“磨剪刀、戧駁刀(磨菜刀)”的吆喝聲至今縈繞耳邊。老街的石板路算不上規(guī)整,甚至有些雜亂。有些石板被歲月磨礪地如玉石般光潔,而有些卻承受不住歲月的厚重,已然破碎、塌陷。到了雨天,這塌陷處便往往成了水坑,我們孩童是斷然要從這水坑上踩過去的,褲鞋濕不濕,似乎不關(guān)我們之事,和著“啪啪”的水聲,濺起的是水花,綻開的,便是童趣之花了。每憶及此,我的兩只腳仿佛又踏踏實實地踩在老街的石板路上了……
提起老街,是不得不提“洋灰塘”的。洋灰塘是一條寬約45公分、高約60公分的混凝土擋浪墻,約上世紀(jì)五十年代修建,從上埠到下埠,綿延整條老街。舊時中國不產(chǎn)水泥,老百姓把水泥叫“洋灰”,于是就有了“洋灰塘”的叫法。幼時聽過長城,卻從未見過長城,便覺得長城定是如洋灰塘般綿長堅固的吧。長大后不禁為兒時的幼稚想法啞然失笑,但轉(zhuǎn)念一想,長城抵御外來民族的侵略,洋灰塘抵御洪水江潮的肆虐,便又對洋灰塘肅然起敬了。我念書后每放學(xué)回家,便會搬一國字凳和小板凳,坐在洋灰塘上寫作業(yè),現(xiàn)在想來真有“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之勢了。洋灰塘上最熱鬧的算夏天,傍晚拎來江水,往塘上一沖,放上竹椅竹榻,一把蒲扇,一只茶葉缸子,洋灰塘上便坐滿了納涼聊天的人們。我們孩子照例是坐不住的,年長一點的貓下身子,再猛地往上一竄,“嗖”地一下跳上洋灰塘,又“倏”地跳將下來,在年幼一點的孩子艷羨的目光中,便自覺如電影中飛檐走壁、輕功了得的俠士般英武了。
新橋頭轉(zhuǎn)彎處,有一爿小賣部。小店卸下的木排門,是編了號的,一塊塊按順序整齊地疊靠在墻上。油鹽醬醋,香煙老酒,自不必說。讓我們孩子駐足不前的,是柜臺上那瓶瓶罐罐里饞人的小零食,麻餅、桃酥、雞蛋糕……讓人印象最深刻的,還是老板親手做的各種糖果:牛皮糖、生姜糖、粉筆糖……不知是祖?zhèn)鬟€是自創(chuàng)的手藝,竟能如此的鮮甜,現(xiàn)在的食品廠是萬萬做不出來的。特別是各色形如粉筆的粉筆糖,拿在手上,讓我們一會兒扮教書育人的先生,一會兒扮吞云吐霧的煙鬼,真是趣味橫生了。
往下埠走,市井氣息就濃郁起來了。上了年紀(jì)的老太守著她的香燭攤。剃頭師傅忙著給老漢刮臉。藥店設(shè)在大廟里,黑漆漆的中藥柜臺高高的,我是踮起腳尖也看不見堂倌稱藥的,只聽得中藥抽屜的抽拉聲和戥秤有節(jié)奏的往紙上勻藥的聲音。漁具店是老街的特色,青綠色的漁網(wǎng)、蟹籠垂掛在店門口,店主戴著老花鏡仔細(xì)的修補著手中的破漁網(wǎng)。塘上堆滿了待售的水缸和農(nóng)田灌溉用的水泥管子,這倒成了我們孩子捉迷藏的樂園,我們在管中像地鼠般鉆來鉆去,有的孩子爬到水缸中藏匿,所幸缸中是無水的,要不然“司馬光砸缸”的故事定是要重演的了。染店埠頭茶館里坐的清一色都是老頭兒,一壺茶,一支煙,幾句閑話,便可打發(fā)一上午的光陰了。
22路公交站
大廟前一帶是菜市。聞堰因地處錢塘江、富春江和浦陽江三江匯合處,水產(chǎn)資源豐富,故聞堰江鮮是十里八鄉(xiāng)有名的。每天早市或晚市,漁民們的漁船靠岸,各種鮮魚兒上市。除傳統(tǒng)魚種外,江蝦、江蟹、刀魚、銀魚、白條、舌鰨、土步……都是特色水產(chǎn)。特別是銀魚,因為形如細(xì)絲,我們當(dāng)?shù)亟小般y魚絲”,倒篤菜銀魚湯、銀魚炒蛋、銀魚蒸鲞,怎么燒都好吃??上КF(xiàn)在銀魚產(chǎn)量急劇下降,只能漸成記憶中的美味了。年關(guān)將近時,染店埠頭旁的新塘上是最熱鬧的。江對岸的袁家浦、周家浦農(nóng)民將養(yǎng)了一年的畜禽擔(dān)著,坐著輪渡過江來,閹雞、洋鴨、白鵝、豬肉,這些都是小鎮(zhèn)居民們祭祖請菩薩的福禮和正月里招呼客人的下酒菜。竹籠里的乳豬們一個勁的哼哼著,等待著它的新主人。賣主吆喝著,買主還著價,雞鴨鵝們引吭高歌,一場雖嘈雜但不失溫馨美妙的交響樂奏響在江塘上……
江邊用瓦爿兒打水漂,江堤上抓毛蟹,老水文站下的框架梁上走獨木橋,爬上碼頭看輪船,新塘上擠22路公交車進(jìn)杭州城……關(guān)于老街的記憶真是太多太多。好了,不再憶了吧;再憶,怕是真要落下些許淚來了,真懷念老街??!
1997年7月,錢塘江遭遇特大洪水,西江塘大廟前段發(fā)生滲漏。1998年,為人民群眾生命財產(chǎn)安全計,老街被整街拆除,建成百年一遇的標(biāo)準(zhǔn)塘,老街從此徹底退出了人們的視野。
修建西江塘
老舍先生在《想北平》一文中說道:真愿成為詩人,把一切好聽好看的字都浸在自己的心血里,像杜鵑似的啼出北平的俊偉。是呵,我又何嘗不想作一首詩,來道出心中對老街的愛,對老街的思念!可我終究不是詩人,只能用這些拙字來表達(dá)了。
老街的逝去曾讓我莫名的失落與惆悵,但轉(zhuǎn)念一想,人類文明的進(jìn)程又何嘗不是在一代又一代先輩們的創(chuàng)造與再創(chuàng)造的腳步聲中滾滾向前的呢?這樣一想,心中不免釋然了。那時候江潮很疾,時光很慢;如今生活亦像潮水般疾了,希望本次改造項目能讓我們的生活再次慢下來。舊的終將過去,新的定會到來,老街曾經(jīng)溫柔了歲月,惟愿我們的新生活亦能驚艷時光。
一張?zhí)僖?,一杯茶,面對一江春水,足矣…?/p>
作者: 通訊員:編輯:徐心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