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省長治市文聯(lián)副主席葛水平:無邊風(fēng)月話臨浦
更新時間:2020年7月29日 16:3 內(nèi)容來源:杭州日報
我想象發(fā)黃的線裝書里的無邊風(fēng)月,兩條江讓蕭山天下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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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梅”第一天入蕭山,逢雨。
溝壑之上,山巒之下,植物用無數(shù)個世紀的生存時光、自然營造出了生命與環(huán)境高度協(xié)調(diào)的空間,在無數(shù)個體的枯榮生死之間,雨,滋養(yǎng)了江南。
煙雨中的江南,一位憑窗遠眺的女子,一種顏色,一份好和俏麗,都在練得住寂寞下盛開。好,隔著舊時光,它竟是山闊水長。
這是我對江南的印象。此時的蕭山被雨罩住了,淅淅瀝瀝一夜,如同更漏,雨告訴我,身體離開故鄉(xiāng)已經(jīng)很遠。在夜的蕭山中讀一本知識和感官動人相融的書。書上說,蕭山地處浙江南北要沖,臨江近海,地理位置優(yōu)越,水陸交通暢達。 浙東運河和錢塘江、富春江、浦陽江也在境內(nèi)匯流。
對,富春江,讓我想起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畫上峰巒坡石層層錯錯、起伏變化,云樹叢林疏密有致、繁簡相宜。遠處水天一色、蒼茫遼闊、一覽無余,山石勾勒披麻皴,青花、褚色暈染,一條江,真相所知越多,山水越顯靈動。
還有浦陽江,時光的傷痕像冬眠的蛇,或被一場雨敲醒,舔著長舌向腳前匍匐而來,你可以不知道你是誰,但不可以不知道這條江畔的西施。緩緩波動著一頭秀發(fā),生活在時間的那一邊浣紗,那一份藏著,這個女子的好也叫“出色”。是啊,一些前塵往事在朦朧的光影下水一樣晃動。我想象發(fā)黃的線裝書里的無邊風(fēng)月,兩條江讓蕭山天下無雙。
B
“臨浦小上海,街是飯架街。”
從前煙火氣最旺的臨浦有一條老街叫山陰街,和上海的山陰路相比,如果說山陰路是上海舊知識分子的夢想之處,臨浦的山陰街多的是人間濃稠的飲食文化。巷弄縱橫交錯,如同農(nóng)家蒸菜用的毛竹飯架,歲月變遷中,“飯架街”不計其數(shù)的鄉(xiāng)親已經(jīng)走遠,他們的祖輩像塵埃一般默默無聞充斥和填埋在臨浦的犄角旮旯。街弄交織處的:山陰直街、蕭山直街、西市街、扇面街……弄有宣家弄、同興弄、官弄、長生弄、眉毛弄……或許很難想象,不到一平方公里的“飯架街”,最多時竟有800余家店鋪,市井煙火停留在從前,我心底依然期望這些街弄還能發(fā)芽抽穗長成蔥郁的人間煙火。
走進覺斯痷弄,再往前走時,已經(jīng)拐進了社區(qū)文化家園。“家園”與我的關(guān)系忽然變得很密切,過往歲月的每一個日夜家園陪伴我成長讓我的記憶綿長。這里收藏著沈吾堂老先生無償捐獻的毛主席像章和小人書,過客永遠無法成為一個完整的閱讀者。小人書嘩嘩翻動時目光突然駐留在某個句式和畫面中,我希望不停被小人書里句子和畫面的精彩打斷,那個年代我不去考量他的詞語,而是跟隨它的畫面,體會那不再經(jīng)歷的親近與美好。
看到如此多收藏的毛主席像章,沈先生只是對面相逢給你一個笑容滿面。我想起孔子弟子問老師,先生你怎么不說呢,夫子說:“天何言哉,四時行焉,萬物生焉!睔v史一經(jīng)落實成過往,常常會自足地與自然融和在一起。真是臨浦的一位善人,貪圖的是歲月走逝,最不貪圖的是錢財。舊時臨浦,腰纏萬貫的人有多少?
與蕭山中街相鄰的是山陰直街。沐浴著清涼的雨絲,眼前一亮,一段飛花往事,逐云映水,那可是曾經(jīng)盛極一時的臨浦夕陽旅館。
老先生許信民說,這家旅館二十多年來沒有漲過價,水磨石地,老式沙發(fā),80年代的枕頭套,經(jīng)營者姚老太太80多歲了,年輕時是個美人。15元只能買一杯奶茶,在這里卻能住一晚,最貴的套房房也不過40元一晚,入住率并不低。眼下成了年輕人到臨浦游玩的打卡地。
寂寞的雨天,潮濕的日子,歲月從來不鋪張泛濫,遇見這樣的旅館,如同遭遇如詩歌一般的沖擊。暗淡而移動緩慢的日子,場景轉(zhuǎn)換,如大雁飛過,如輕風(fēng)掠過,如影像閃過,空氣以及飯架街上飄過來的花草香氣恰如姚老太太單純的喜悅,歲月從不敗美人。
點滴充盈記憶的角落,蕭山直街依然是老街里最繁華的街巷。素錦年華里的光陰故事“臨浦照相館”停留在此。
人們能夠面對流逝已去另一個時空中的自己定格,那個小小魔法箱以人類強大的智慧頑強地鎖住并拓下時間一瞬的步履。江主外,河主內(nèi)的臨浦,一頭系著港通天下的甬城,一頭系著世界名城杭州,當(dāng)杭甬運河與江南水鄉(xiāng)在此邂逅,商埠的傳奇故事在照相館定格。好天氣時,來臨浦照相館照相的人排著長隊,沿著狹窄的木質(zhì)樓上去,西湖十景的背景幕布降下,這些人在此“到杭州一游”。
將近70年過去了,臨浦照相館經(jīng)歷過幾次轉(zhuǎn)制,“掌門人”也傳到了第三代,人的命運像時間流走般帶著某些神秘和不可預(yù)知性,像水流一般的變異和不可確定,臨浦照相館還停留在從前。
看到那些老字號招牌時,時間雖已洗去了他們昔日的光鮮,卻淘出了傳統(tǒng)的生命力。駐足山陰街,一切看上去從未改變,一切又在悄悄地驚天動地。
C
臨浦有峙山,峙山不高,又名覺海山、牛頭山。峙山下是臨浦,臨浦昔為浙江四大米市之一,那時的熱鬧今昔不復(fù)。峙山有塔,塔聳山頂,登塔望遠,浦陽江如一條玉帶貫穿臨浦。
好地方。或者說臨浦是蕭山少有的好城市,擁有得天獨厚的地理方位,臨浦走到現(xiàn)在,她承載的文化是沉甸甸的。
文化似霧,似雨,似風(fēng),在城市上空飄、飛、蕩、晃。但真正的要抓到實處,怕的就是文而化之。俗話說好酒不怕巷子深,這是農(nóng)耕時代,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的傳播學(xué);酒好也怕巷子深,這是現(xiàn)代信息時代的傳播學(xué)。因此文化不是簡單的談美色悅,是社會發(fā)展的恒心長度,滲透在各個領(lǐng)域。
在峙山吃一餐素宴,很豐盛,人間煙火氣十足。然而獨知獨享的美味,卻是臨浦的點心。能夠帶給人最簡單最直接的慰藉中,甜味尤其如此。一口清甜,往往就輕易地打開從舌尖到腸胃的幸福通道。江南的夏天蛙聲蟬鳴,草長鶯飛,綠肥紅瘦,就在立夏開啟時,琵琶掛滿枝,青梅開始煮酒。當(dāng)年,臨浦小吃,寧波水產(chǎn)、江西瓷器、金華毛豬等土特產(chǎn),都要經(jīng)過峙山下的臨浦或者浦陽江轉(zhuǎn)運銷售。難怪當(dāng)?shù)厝硕颊f,臨浦米店老板打一個“噴嚏”,紹興的米價都會“感冒”。
喜歡臨浦小吃,甜點是素食中的精品。
中國哲學(xué)講究“人與天侔”。這里有兩重意思,人應(yīng)該是同環(huán)境相和諧,努力同生存的環(huán)境保持天然節(jié)拍的一致;另一重意思是,人應(yīng)該和自己的天性保持本真的一致。在臨浦這樣的家園中,享受素餐中的臨浦點心,雖然是“點點心意”卻體悟到了飲食男女,紅塵中——待人接物永不過時的基本修養(yǎng)。
世界上什么東西是最長又最短的,最快又最慢的,最能分割又是最廣大的,最不受重視又是最令人惋惜的。它使一切渺小的東西歸于消滅,使一切偉大的東西生命不絕?只有時間!
離開臨浦時我去浣紗河畔尋找西施的蹤影,讓人感到來自世人爭執(zhí)中的安慰和幻美,還有微風(fēng)吹來的氣息和沉馨的檀香,明白了,所有的歷史皆在人的把握之中。她的存在也許什么也不表示,只顯示了夜晝的縱深。
這個女子在戲劇里,人是玲瓏的,心卻是艱難竭蹶、含辛茹苦的。
作者: 編輯:吳新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