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書店”的概念,最早來自于2013年,一個標榜“玩得酷、靠得住”的95后女孩楊雨暉走訪100家獨立書店計劃。
彼時,獨立書店是書店的另類。
而此時,“獨立”是陣風,吹遍了國內(nèi)各類零售書店,也吹進杭城及蕭山。它不再是一個類型,而是書店的一種“品格”。而且,似乎這里的任何一種類型的書店,都很青睞這種品格。
獨立書店:
最原始的“獨立”基因
遠處,廣州的博爾赫斯書店,28年前就閃耀微光。在95后女孩走訪獨立書店前10年,它就很先知地存在于鬧猛的昌興街。20平方米的空間,是那塊鬧市少有的僻靜。它不僅存活至今,還躋身為廣州文藝標桿。它是“五條人”的精神徜徉地,“五條人”的專輯也成了書店老板陳侗放在博爾赫斯的唯一音樂碟。
也許,這就是獨立書店的原始基因。
回到本土?!笆捝缴倘Α蔽哪姨岬接S路的“普通讀者”。同樣在鬧市,高樓林立下的綠色墻體,給人直覺——里面一定是個不同的世界。開門進入的一剎那,安靜得只能聽見翻書聲,自己的踱步聲、呼吸聲。閱覽室的綠臺燈、隔斷、卡座,釋放安心讀書的信號。小黑板上記錄著閱讀者的隨感而發(fā)。書架上冷不防的提問“為什么讀書”……
獨立基因沒有統(tǒng)一的格式,但就因為不統(tǒng)一所以獨立。
周末,南山書屋大門緊閉。這樣隨性,讓我又一次吃閉門羹。它北面是美院,西邊是西湖,毗鄰潘天壽紀念館。它別致、簡淡、文藝,不負絕佳的地理位置,也不負這座20世紀30年代的老房。閑來一查老板——許江,中國美術學院院長,2003年創(chuàng)立了它。起初這里是教師課間休息交流和學術展示地。據(jù)說此處,藝術類圖書種類齊全,其中有不少具有版本收藏價值的高端圖書,深受文人騷客的撩撥。
海月路上的牡蠣書店同樣也關門了,老板說是為了“避開疫情,閱讀充電”,一直要到情人節(jié)過后才營業(yè)。書店漸漸也像南山書屋那樣“學術交流”,舉辦小型沙龍、分享會。店內(nèi)存放自己的刊物《閑逛者小報》,有整墻的二手書,老板小姐姐的選書有品且分類細致。
稍遠一些的“尤利西斯”,被稱作“一開業(yè)就進行死亡倒計時”的書店。這其實是一句褒獎。因為里面所有書都能拆封閱讀,只賣一本《尤利西斯》。你還能帶自己的書來讀,也能在這發(fā)呆一下午。
連鎖網(wǎng)紅:
從出生就自拾“獨立”
不排除,有一小撮起初定位為“獨立”的書店,在熬過利潤的陰暗期后,走向燦爛的“連鎖”時代。而實力雄厚、名聲很響的連鎖書店,在起步的時候就“偷偷”習得“獨立”二字,從第一家門店面世開始,就帶著濃厚的“獨立風”。
這就是我猶豫很久都沒有把“蔦屋”“言幾又”“最天使”等書店列入上一部分的理由。
日本的蔦屋書店在中國的首家門店選址杭州。去年10月18日,“蔦屋”在城西“天目里”開業(yè)。開業(yè)第二天,盡管是周一,預約前來的顧客依舊排長隊。這不禁讓人懷疑:大家都不用上班的嗎?我在音樂節(jié)最盛的11月前去打卡,目里空間樂隊待承,露天電影院人群聚集,18號酒館華燈初上,3家網(wǎng)紅咖啡店叫號此起彼伏,而“蔦屋”盡管不用再排隊,但也籠絡了大量顧客。進入內(nèi)部一樓——精華區(qū)域,才知道為什么有那多文藝人士對此念念不忘:這里的藝術類書籍很難在他處覓得。負一樓臨門柜臺有許多限量版的工藝品、文具。整體風格像“生活方式提案型書店”的逆襲。
這讓我想起2018年開在良渚的曉書館,同樣需要預約,同樣有雜七雜八的入店限制,如同老板高曉松本人,品味不凡、腔調(diào)十足,但也敏感得有些“事兒”,這種種都仿佛在提醒你:進來只看書、挑書、買書。閱覽區(qū)大片落地玻璃,除了給你充裕的光線,還給你每年4月櫻花飄零。這樣的氛圍不夠閱讀嗎?
與“蔦屋”和“曉書”的“城郊別墅”不同,“最天使”“言幾又”“西西弗”“鐘書閣”喜歡“蝸居”在鬧市商場里。門口不大,里面卻別有洞天?!白钐焓埂钡摹芭砹_斯樓梯”,盜夢空間的錯覺;“言幾又”兒童區(qū)有一扇童話般的大門;“鐘書閣”的鏡面設計把空間和光線都變了法術。
傳統(tǒng)老牌:
我也要變“獨立”
獨立書店,看似獨立于傳統(tǒng)書店之外,獨立形態(tài)、獨立品格、獨立操作,無所依附、人文關照、持之以恒。但經(jīng)過時間的打磨,它和傳統(tǒng)書店、網(wǎng)紅書店,已“通婚”數(shù)次,基因互借,相互渾融。
如果“鮮與商業(yè)為鄰”算是獨立書店的品格之一,那么,現(xiàn)在許多獨立書店并不甘于寂寞,它們不僅不排斥長在商業(yè)區(qū),還有帶動消費的野心。畢竟,飯還是要吃的,再講究,也要先頂住利潤的壓力。
而“不再千篇一律”若是獨立書店的最顯著的“獨立品格”之一,那么,現(xiàn)在叢生的眾多零售圖書店,哪怕是像新華書店這樣的傳統(tǒng)書店,多少都帶有這樣的質(zhì)地。
在獨立基因的入侵下,老牌書店早就按捺不住了。蕭山的新華書店門店一家接著一家改頭換面。重新裝修后的新華書店,一改老氣橫秋的面目,堪比網(wǎng)紅打卡書店,打造的“零點書房”著實吸引了讀書青年在此夜讀。它們不僅借鑒了獨立書店的設計風格,開辟大塊閱覽區(qū)域,還看向獨立書店的茶水吧,打通周邊餐飲的隔墻,與隔壁“星巴克”共享一門。
城市書房:
獨樂樂的腔調(diào)眾樂樂的胸懷
“如果有天堂,那一定是書店的模樣?!?/p>
——博爾赫斯
有人說,書店是一座城市的靈魂。如果你發(fā)現(xiàn)獨立基因在杭州蔓延,那可好,這個“靈魂”正在變得越來越有趣。
我們甚至可以在城市地標處,見到有政府背書的“城市書房”。
去年9月28日,位于清河坊歷史街區(qū)上的南宋書房迎來首批讀者。南宋書房顏值驚艷,“建筑界的諾貝爾獎”普利茲克建筑獎獲得者王澍親自設計,融合古韻今調(diào);書房藏書超2萬冊,其中三分之一圖書與南宋文化相關;“復合式書店”模式,集書店、文化創(chuàng)意館、藝術咖啡館、文化大講堂、出版等多個業(yè)態(tài)于一身,是一種多元化的交流分享空間,成為市民、游客了解南宋歷史與文化的新去處。
蕭山劇院南側(cè)角落,有一座低矮小屋,鷗鷺書房就低調(diào)地藏在那。和萬象匯隔河相望,叫“鷗鷺”,別有情趣。大片閱讀區(qū)內(nèi),還有一架鋼琴。店員解釋,這里每周五都有聚會,有時是討論,有時是分享,更有自編自演的短劇。“燈,有時開著;門,自由開著;人,影總是留著……”鷗鷺書院成功跨越了書、閱讀,戲劇,本質(zhì)上是文化的碰撞。
重回“獨立書店”的概念:自它第一次被人提出,這么多年,它變了嗎?或者干脆說——“獨立書店”的概念已經(jīng)消失了嗎?
它好像已經(jīng)不在了。因為任何一家書店現(xiàn)都在“獨立”,誰都獨立,就無所謂獨立。但它其實無處不在,獨立品質(zhì)已滲透在城市文化血脈里。